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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 忘了（第1页）

这样的小轿通常只坐一个人，只是姜玫不放心叶晴一个人，与她同乘一顶小轿，好在专门抬轿子的都是有力气的壮汉，坐姜玫和叶晴两个弱女子还不至于抬不动。

姜玫见叶晴哭起来，将她揽在自己怀里，轻拍她肩膀，道“我知道，这不是你的本意，我们都知道的。”

“可是，每回都这样，我控制不住自己，大家，一定都很烦我吧……”叶晴微微垂下头，她本是国公府的嫡女，她也想像许多出身名门的贵女一样，优雅、大方，可是她总是做不到，清醒的时候，她总是胆小，不敢多说话，不敢表现；若是作起来，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泼妇，完全不是她希望自己的样子。

姜玫不知道该怎么劝叶晴，她其实比叶晴还小一点，只是嫁了叶晴的兄长，才被她喊做三嫂，但要说劝慰别人，姜玫其实没什么经验。想到刚才自己竟将叶晴劝住了，姜玫也生出了些信心，道“你怎么会这么想？我们都是你的亲人，亲人，怎么会烦你呢？”

叶晴知道父母兄长都疼自己，嫂嫂嫁了自家兄长，当然也是自家人，只是，“那萧三哥呢？他会不会烦我，会不会嫌我没用。”

姜玫一早就知道叶晴跟萧崇武定了亲，早前听姜家大嫂提起过，说叶晴跟萧崇武是年幼时结识的，后来就定了亲，哪怕因为叶晴落了病根，作起来无法控制自己，萧家也没想过退亲。姜玫看得出来，叶晴对萧崇武感情很深，叶晴的病，虽然受到刺激就会作，但叶家满府那么多人，刺激到叶晴病的次数都远远不及萧崇武一个。

因为这个缘故，姜玫觉得，叶洵不满意萧崇武也可以理解，毕竟就算萧崇武在叶晴心里的分量重，以至于轻易就会刺激到叶晴，但相识这么多年，相处这么多年，萧崇武还口口声声爱护叶晴，却这么多年了都无法察觉到叶晴的情绪，这怎么都说不过去。

姜玫觉得，萧崇武这般，无非两个缘故，一个，脑子太笨，反应太慢，感觉不到；另一个，无非就是口口声声爱护叶晴的萧崇武，其实远远不如嘴上说的那般在意叶晴。这两种，无论哪一种，姜玫都不觉得萧崇武是叶晴的良配，叶晴这种情况，需要精心呵护，而萧崇武根本做不到。

姜玫的沉默，叫叶晴有些心慌，好在刚刚病，这个时候的叶晴有意识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，只有些挫败，道“我知道，我这个样子，没法帮助萧哥哥，只会给他添麻烦。其实我想过请阿爹、阿娘帮我退亲，我就算难过，难过一阵就好了，不至于为难萧哥哥一辈子，只是萧哥哥不肯答应，他说，他会照顾我一辈子。萧哥哥这么说了，阿爹阿娘也高兴，也就不再提退亲的事了。”

姜玫能理解叶国公夫妇的想法。女子在娘家，虽然会记入族谱，但若是不出嫁，日后是不能进祠堂的，不能进祠堂，也就意味着死后不能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，当爹娘的，谁会忍心自己的女儿落到这个地步呢？

“我总觉得，我不该定亲，将来也不该嫁人，这样，就不会连累别人，我自己，也不用整日害怕，什么时候就会酿成大祸。”叶晴微微垂着头，说着这话有种难言的无奈，又有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言说的委屈。

姜玫不知该说什么，她是叶晴的嫂嫂，可对叶晴的婚事，她还没有说成与不成的权力，只是看着叶晴这般，难免心疼，只得安慰她道“会好起来的，我听你三哥说了，父亲和母亲还在找大夫，一定会将你治好的。”

父母在寻大夫的事，叶晴自然知道，只是心里却提不起信心。自她得了这病，叶家不知寻了多少大夫，只是，都说她是心病。心病还需心药医，这话谁都知道，可谁知道她的心药是什么呢？连她自己都想不出来，只得远离着人群，独自熬着罢了。

路程本就不远，叶洵又吩咐轿夫们快些，不多时也就到了安国公府。叶洵不愿再生事端，直接将叶晴送回桃园，还没来得及差人去禀报，国公夫人就赶了过来，显然已经得知叶晴病的事了。

见叶晴已经平静下来了，国公夫人还是抓着女儿的手，细细追问了一遍，又问起随行的丫鬟，将叶晴病的事细细问了。听到又是因为萧崇武的缘故，叫叶晴病，国公夫人微微叹了口气，没说什么；又听说姜玫劝着叶晴平静下来，国公夫人看向姜玫，虽没说话，眼里却是感激。

叶晴的病就是如此，国公夫人也没有迁怒随行的丫鬟，只叮嘱照顾好叶晴，便同叶洵两人一起离开了桃园。天色已经渐晚，国公夫人吩咐人给叶晴熬些静心凝神的药来，也吩咐叶晴的饮食清淡些，这才往回走。

姜玫和叶洵要送她，国公夫人摆摆手，示意他们早些回去歇着。

姜玫和叶洵往回走，沉默了片刻，慢步踏进楠园才道“刚才回来时，晴儿对我说，她觉得她不该定亲，也最好不要嫁人，免得日后连累别人。”

叶洵脚步顿了顿，“晴儿怎么会这么想？”

“她应当是有些害怕的吧！”姜玫回想起叶晴那时的神态，“晴儿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可过后，是完完全全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的，明明不想，却一次次的伤害自己、伤害别人，晴儿本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，哪能不害怕呢？如今萧三哥只是她的未婚夫，她还只是喜欢在意萧三哥，就无法忍受萧三哥与别人亲近，同别人说话，将来呢？晴儿若是嫁了萧三哥，日日相对，难道萧三哥会为了晴儿再不与任何人往来吗？”

听姜玫这么说，叶洵默然，这些本就是他们早该想到，却从来不敢想的事，否则，大哥过世前，不会特意提到要与萧家退亲。叶洵素来聪明，从前不敢想，如今被姜玫点破，便不得不想，只是也忍不住担心，“若是不出嫁，日后晴儿便只得孤零零地一个，我们是她兄嫂，可再是疼她，终究与丈夫、将来的儿女不同啊！”

姜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，所以，就算理智觉得叶晴跟萧崇武不合适，到底说不出劝叶家退亲的话，叶家不是恃强凌弱，既然萧家愿意，她便没有资格说什么。因为这个话题，两人都沉默着，慢慢地走回楠园。

次日一早，萧家便送了东西来，说是给叶晴压惊。姜玫嫁到叶家不久，但叶家已经习以为常了，两家本就是世交，叶家回了些礼物，这事便也过去了，只是叶晴受了刺激，虽没有受伤，但心绪波动便睡不好，连着几日都恹恹的没有精神。

到了月底，大选的名册了下来，叶欣顺利的过了初选，留在宫中等待复选。似乎那一日姜玫安抚了她的缘故，叶晴对姜玫越亲近了些，她已经十六，不必再去家学，便时常过来找姜玫。姜玫嫁入叶家时日还不长，但国公夫人已经在教她管理家事，姜玫每日要学着看账本，跟着国公夫人理事，怕叶晴无聊，索性找了茶楼送来的话本给叶晴看。

叶晴原本没看过话本子，她自小就温柔乖巧，旁人不给她，她也不会主动去讨，在姜玫这里见了，只觉得新奇有趣。姜玫也知道叶晴单纯，怕带坏了叶晴，都是自己挑了好的给她看，有神话游记之类的，至于才子佳人之类的，早就挑了出去，怕叶晴想到萧崇武。

这样几日过去，宫里传来好消息，叶欣过了复选，要留在宫中等着终选。叶晴听说这话，连连点头，道“欣儿自小就聪慧又漂亮，寺里的大师都说她有福气呢！”

姜玫听着只点点头，她也参加过大选，要说长相好，在大选当中确实占优势，但也不是全部，叶欣虽生得不错，但若放到大选当中，也不算出挑，能过了复选，想来更多是安国公府的缘故。

当初姜翠过了复选，胡氏就兴冲冲地摆席庆贺，后来落选，虽没人当面说，但少不了背后嘲笑的。而顾氏显然要沉得住气得多，虽府上人见了都恭贺一句，但胡氏只客气的说着侥幸，半点不提办酒请客的话，直到叶晴过了终选，得了封号，这才喜气洋洋的吩咐准备各色物件，接叶欣回府。

同是大选入宫，不同的品级也有不同的待遇。像叶欣，直接封了昭仪，得了封号婉，比起才人、美人之类的，就高了不止一个品级。不单单宫中的份例不同，低级的妃嫔大选之后直接留在宫中，由司礼监给她的娘家送上一笔财物，算作聘礼。而像叶欣一般，会由叶家接回，再由一定的礼数迎进宫中，聘礼和嫁妆也是一样都不缺的。

到下午时，叶欣被接回来，有宫中的女官随行，仪态已经与先前不同。见到父母亲人，叶欣脸上有些得意，眼中也蓄了泪水，只让那女官看了一眼，连忙露出端庄文雅的模样，上前一一同长辈们问好。

叶欣只在府上住了十日，便被接入宫中，叶家不贪皇家的聘礼，只意思意思留了些，其他都算作嫁妆给了叶欣，因着不愿张扬，大多都折了银票，给叶欣带上。一入宫门深似海，便是叶家贵重，日后想见叶欣一面也实在不易，叶绍明脸上都是喜气，叶老夫人和顾氏却难掩惆怅，终究，只能目送车架离开国公府，奔向皇宫。

办完了叶欣的事，也进了腊月。腊月里人情世故多，姜玫被国公夫人带着，走了好些人家，也从从前的贵女圈子，走进了贵妇圈子。

腊月天寒，就算风调雨顺，也难免有贫苦百姓吃不上饭，冻饿流离，加上挨着年节，许多人家都有腊月里施粥的。国公夫人不图露这个脸，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办，姜玫跟着，见国公夫人打走了来支银子的管事，连忙给她添了杯茶，道“母亲，忙了一上午了，先歇歇吧！”

国公夫人点点头，接了茶水慢慢吃。先前叶洵自己求的姜玫，刘氏对姜玫是有些疑虑的，倒不是说她这个做婆婆的见不得儿子同媳妇亲近，只是想着次子从小就呆，怕被女子迷惑了，还是想着姜老夫人教出来的孩子，才多少安了些心。后来接连变故，刘氏虽没有因此生出退婚的心思，只是心里难免多想些，直到姜玫过了门，模样虽然出挑，但温和知礼，尤其姜玫对叶晴好，刘氏做娘的，对姜玫就更满意了些。

刘氏对姜玫满意，也存了提点姜玫的心。长子早早过世，及不曾娶亲，更没有子嗣，他们没有早早请封叶洵为世子，但将来，安国公府必定是要交到叶洵和姜玫手中的。刘氏满意姜玫的温柔和善，但也难免有些担心，怕姜玫撑不起偌大的国公府，因此，姜玫才进门，刘氏便急急地带着她管家，就盼着姜玫能早日独当一面。

吃了一碗茶，叶伟的常随阿贵进了来，道“给夫人、三奶奶请安，我家爷吩咐我来取份例银子。”

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月银的时候，刘氏微微皱眉，道“这个月的月银不是过了？”

“咱府上月初月银，可这都月中了，二爷都没收到月银，所以二爷才吩咐小的来取的。”阿贵见刘氏皱眉，生怕刘氏以为他来骗银子，连忙解释道。

“上月时，二嫂说二哥在外头应酬多，总存不住银子，只是总要为孩子考虑，今后的月银就一并交给二嫂，二哥若需要银子，只管同她支取便是。当时二哥也在，亲口答应了，所以这个月的月钱，是一并交给二嫂了，想来是二哥最近事忙，忘了这事吧！”姜玫见刘氏疑惑，便将这事说了出来，从旁边抽出账册，翻到月银那一页，指给阿贵看。

阿贵跟着叶伟，也读了些书，识了些字，伸着脖子一看，果真自家二奶奶后面跟着月银的数目，心道这事是真的了，只得呵呵道“原是这样，想是二爷给忘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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